周

花莲镇的巧姑娘（3）

花莲镇上响起了第一声鸡鸣。

天边刚擦着些亮，街上没什么人，但已经有几户人家推开了窗，任由清晨的凉风灌进屋子。

我走到巧姑娘的裁缝店门前，轻轻扣了几下。

“谁？”

“巧姑娘睡得很轻嘛。”听着屋子里传来的熟悉声音，我这样想着。

“是我。”我回道。

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，巧姑娘把门打开了。

她依然穿着那身灰布裙，挽起的发丝有几根散在外面，干净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残存的困意。

“你怎么回来了？”

“之前许诺过，若是能从北地归来，便给巧姑娘带些布料。说过的话，总要兑现才是。”我从怀里摸出一方布，递给巧姑娘。

“取这东西的时候，有些匆忙，没来得及看名字。不过以巧姑娘的眼力，应该也能认得。布上沾了些血，用的时候裁去一段就好。”

“谁的血？”

我指了指自己。

“怎么，有些嫌弃？”

巧姑娘咬着下唇，拧着眉头，犹豫了一会儿，然后将我拉进了店里。她关上门，别好门栓，也没去接那布料，只是盯着我。

“你是怎么从北地回来的？”

“最一开始坐马车，伤好一些了之后，就改成了骑马。”我认真地说。

“我是问，你杀了北地的王，是怎么活着回来的？”巧姑娘的声音里带了些许恼怒。

“他们射箭，没射中我。他们提刀，没打过我，我就活下来了。”我继续认真地说。

巧姑娘的眼神有些迷惘，呆呆地站在原地。

“你这布料，还要不要了？”我小心翼翼地问。

巧姑娘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布料扔在地上。

“布料！布料！你还想着布料！”

我心疼地将布料捡起，拂去上面的灰尘。

“不要你别丢了啊，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弄来的。为了这块布，我可是挨了好几刀啊。”

巧姑娘的脸色柔和了一些。

“你是为了这块布才受的伤？”

我点点头。

“给我看看。”

我撩起衣裳，感受着她的指尖在我的背上划过。她的手指很软，也很凉。我努力想象着巧姑娘眼里噙着泪水，强忍着才没有哭出来的样子。但她只是放下了我的衣服，平静地告诉我：“你要死了。”

“啊？”

我不明白巧姑娘的意思。那些刀伤虽重，但不至于危及性命。刀刃上也并未涂毒，不然我早就死在了北地回来的路上。

巧姑娘走到桌边，倒了一杯隔夜的凉茶，一口饮尽。

“我这里，是刘公公的一个秘密。”巧姑娘背向着我，双臂抱在胸前，“凡是来我这里做人皮面具的人，都是去执行必死的任务。刘公公不会允许任何一个活人知道这个秘密，所以你回来了，但也要死了。”

我沉默了一会儿，问巧姑娘：“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？”

“看在那块布的面子上。”

“你告诉了我这些，你也会很危险。”

巧姑娘回过头，朝着我笑了。

“刘公公杀人，是为了保护这个秘密。而我，就是这个秘密本身。或者说，这双手，才是这个秘密本身。”

巧姑娘伸出了自己的双手，像是一朵不舍得开放的花。

巧姑娘本就很好看，现在显得更加好看。我多看了一会儿，以至于没能看见窗外飞来的那把刀。

那刀撞破了窗棂，带进了一地的晨光，最后在我的眼前，齐齐斩断了巧姑娘的双手。